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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承美: 《庚子流民图》展览的不是编织袋, 而是现代文明价值观

发布时间:2021-01-03 17:05来源:
向承美个展《庚子流民图》2020年12月11日在澳洲珀斯当代摄影中心开幕。这次展览的内容,作为《农民志》的一个总结,包含了《旷野守望》《农民志全家福》《庚子流民图》三件作品

向承美个展——《庚子流民图》2020年12月11日在澳洲珀斯当代摄影中心开幕。这次展览的内容,作为《农民志》的一个总结,包含了《旷野守望》《农民志·全家福》《庚子流民图》三件作品。《庚子流民图》,借用了蒋兆和先生《流民图》形式,在编织袋上展出我拍摄和收集的农民工在打工路上或者回乡的状态和处境, 同时也展览了一些收集的对《农民志》这个作品的网络回应评论文字。

《庚子流民图》的作品素材来自于三年从曾经民工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拍摄的图片, 当时几十万民工突然离开, 就拍了好多人去楼空的门, 有的紧闭, 有的被砸烂, 一片破败景象, 像沦陷的战场, 或许那时候蒋兆和先生《流民图》的形象已经在我脑海诠释。本来想在那住几天的, 但是我是外地人不让住,而且那时候那里已经停电, 极度寒冷, 也买不到食物 。《庚子流民图》中还展出了在奢侈品店外排队等待买包的人群, 这在精神,历史和文化层面与《庚子流民图》中呈现的前半部分内容形成了一个精神层面的同构。

今年庚子年,我们每个人经历了很多,又见证了很多。为什么在《庚子见证录》展览之后又做《庚子流民图》个展呢? 第一, 跟我今年的经历直接相关;第二, 跟我出生的环境以及后来成长跳出那个环境的经验有关。“庚子流民图”,其实是我的《农民志》的延伸,关系到农民工的处境。随着世界各国国际关系的变化,数千万农民工的命运将受到很大影响和冲击。我想用这样一个展览来给《农民志》做暂时的总结。

第一次听到“流民”这个称呼,是在蒋兆和先生1943年的作品《流民图》里。但是,今年我却切身体会了一次沦为“流民”的感觉, 精神和肉体, 总找不到一个原乡。
春节原本回老家过年, 我却在除夕夜急匆匆地往外逃离。离开的时候, 我母亲把家里仅有的几个口罩偷偷全部塞进我的行李箱, 犹如在生死离别之际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当时觉得离开,不能留下陪家人,不知道何时能逃出困境, 在不确定的时刻逃向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在逃离的过程中, 经过几天波折, 恐惧,狼狈和彷徨。加上路途中见证各色各样向各处奔跑的人, 他们和我一样, 都在四处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这种感受,是我想做《庚子流民图》最重要的因素,虽然这个作品呈现的内容和这个经历并没有太多视觉上的联系。

第二,和我自身经历和处境有很大关系。“庚子流民图”,与其说是讲农民工的故事,不如说是讲我自己的故事。作为一个计划生育的幸存者, 从最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我的精神原乡。而我的精神原乡,或许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 因为我在出生地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归属感, 我甚至从小都认为自己不属于那里, 我只是被托生在我的故乡。所以从小到大, 寻找我的精神原乡成了我一生所有的追求, 仿若流民, 或许, 那是一个寻求自由寻求梦想的过程。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是家里的超生女儿,出生的时候差点被一剂针药打掉,后来幸存下来,一直没有户口。我从小被叫作“黑世人口”,也老被叫“外国人”,常常成为周围邻居取乐的对象。他们嘲笑我像个寄生虫,要依附别人求生存。也就是说, 我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一寸属于自己的土地。长期以来, 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被对待方式, 但是其实我的内心不知道多羡慕那些有户口的人,多羡慕理直气壮地吃饭,总在向往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尊严, 这是小时候的我, 那个在被歧视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的我。我想这段经历在潜意识层面构成了我不断往外跑的原初动力。我母亲也常告诉我:“你不属于这里, 你应该走出去”, 这在重男轻女的老家在某种程度上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可能, 这个环境和经历构成了我所有努力和行动的反作用力。 

长大以后,发现户口原来还分了很多种类型,不同的户口类别让人受到尊重的程度也不同。曾经我羡慕的那些有户口的人,在别人眼里居然又成了底层人。这一点给我内心的冲击很大, 尤其是很多人后来成了农民工, 年年奔波, 在家没工作, 在外没有家, 于他们的子女, 他们的大多数人的孩子不能在他们的身边一起生活,被迫留守原乡, 在家养不活你, 在外保护不了你,成了这些人一生无法弥合的遗憾。在某种程度上,这和我的经历形成了一种精神流民的同构。站在一个同为底层精神流民的角度, 我曾经羡慕的人, 突然让我同情起来。
出国留学后,老家常有人问我户口转出去没有。事实上, 留学的地方根本没有户口这一说, 人不以职业和出生地而被划分为不同, 享受的权利也和出生地与出生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这给了我心理的第二次打击和震惊,应该说比第一次打击更重。或多或少, 我发现其实在某片土地上, 我们抑或留守, 抑或流民, 至少我们都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精神原乡。这个庚子年末的个展“庚子流民图”,可能更好地阐释了我对自己、周围人及周遭处境的思考。

在国外生活多年后,你会发现走出国门的人,虽然大多都生活优裕富足,开着豪车,戴着名表,住着豪宅, 挎着名包, 但是他们向往的居然还是以前的生活方式, 除了生活环境改变了,其实,他们的生活方式到思维方式并没有真正拥抱现代文明,很多还是反现代文明的。在一个小圈子里,论资排辈现象普遍,依然有领导中心论,甚至是一种潜在规则; 女人的审美、饮食习惯到价值观,都和原乡保持高度一致,统一的瑜伽狂热,统一的锥子脸,统一的大眼睛,长腿瘦腰;最重要的有人永远渴望站在最中间,美其名曰C位。 在他们看来,这个C位是地位的象征,不可动摇;小圈子里窝里斗,一丁点小事斗得死去活来,永不来往。 大多数华人即使肉身走出了囚笼,挣脱掉教育、医疗和养老的囚笼,但脑袋里的千年魔咒依然时时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成了一种社会潜意识。他们精神上依然找不到自由的原乡,成了精神上的流民。

有人问我:为什么在奢侈品一条街LV店门口做《庚子流民图》这个展览?
刚出来读书的时候,中国留学生特别喜欢背LV。有种说法就是LV已经成为中国留学生的专用包, 曾经我也虚荣地去跟风,店门还没开就在店外排长队,突然一转身发现全是亚洲面孔,可能大部分是中国人,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意识到这 和那些背着编织袋在火车站等待买车票的人群到底哪里不同?到底哪里是相同的?我挣脱掉一个囚笼,为何又钻进另一个囚笼?我是不是真的需要这种身份的象征?身份到底和物质有关还是精神面貌有关?
 

相反,去年带一班澳洲学生回国游学。有两个学生背的包是泰国香米袋改制的包,右边那个男生的母亲是泰国人。他说这个包让他想起自己在泰国婆婆家生活的日子,这个包对他意义非凡。
其实在国外排队买LV的人,在当地人眼里并没有觉得他们应该受到更多的尊重, 好多时候,千篇一律的把这个奢侈品背成一个标签反而成了贬义。一个人受尊重的程度在现代文明社会并不是和一个人身上的品牌价格成正比。一个人是否受尊重去觉得他的文明程度, 或者说在文明社会他们本身就是尊重每一个个体的环境。

这些作为“新流民”的农民工形象,和我的《农民志》系列一脉相承。我个人总是关注那些社会的边缘人群,这和我个人的成长经历相关。也许,做作品只是害怕自己时刻陷入岁月静好, 忘记了自己的来处。当然,作品也许不能改变外在环境, 但于我自身而言, 它可能让我更心安, 算是一种心灵的告慰, 因为,除了这样我真的无能为力。

向承美肖像

向承美:
自由艺术家,当代艺术研究学者, 出生于重庆万州, 西澳大学艺术史论博士候选人,澳洲《观看, 中国当代艺术思考》杂志主编。
作品关注中国当下农村现状及农村人的生存处境,代表作有《农民志.全家福》,《农民志.幸运88》《庚子见证录》《庚子流民图》,先后参加悉尼Head on摄影节主题展, 中国连州摄影节主题展, 在澳洲、中国、美国、法国和中国台湾多次举办个展及群展,。作品曾发表在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法国摄影之眼、Pro Photo、Australia Asia Society、澳洲artlink等杂志。获奖有2019 Lensculture 艺术摄影Top 25, 2019 澳大利亚APA研究奖, 2019澳洲利亚Margaret&Herbert Horllsfall艺术基金、2017“中国在场”海南国际艺术节新锐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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